文、圖|枬子

我們“故事長沙”群里有位滿哥的網(wǎng)名叫“曾經(jīng)帥過”,看過照片確實很帥,讓我很羨慕。

我一度想給自己取個網(wǎng)名叫“從未帥過”,又或是“我好想帥”、“奔帥路上”之類。

越是長相不出眾的人越是喜歡扮帥。我大約是從六歲開始,就孜孜不倦地奔走在扮帥之路上,直到現(xiàn)在,已近知天命之年,才徹底放棄了耍帥的念頭,開始了一身睡衣就大大方方出門的新時代。

所謂有圖有真相,下面就通過一組老照片來描述我的扮帥史,以及那些年一個長沙滿哥發(fā)型及服裝風格的演變吧。

這張剪報是我發(fā)表在1993年3月31日《長沙晚報》上的一篇小文章,散發(fā)著濃濃的文藝青年氣息。文中描述的那些服裝基本都會在下面的照片中出現(xiàn)。

這張是六歲半的我,為了慶祝光榮地加入了少先隊(當時叫紅小兵)而去照相館照的,小平頭是當時學生伢子的標配。

我家里很窮,十六歲以前就沒穿過新衣服,都是撿了表哥們穿不下的衣服來穿。身上這件白襯衣卻是新的,是為了照相專門找隔壁小伙伴借的,鮮艷的紅領巾在胸前飄揚,那瞇縫的小眼睛流露出要為共產主義事業(yè)奮斗終身的堅定信心和自豪感。

這張攝于1976年的春節(jié),最右邊這位美女是我小時候暗戀的對象,是我姐姐的同學,比我大四歲,當時我的理想就是努力長個,等到身高超過這位姐姐,就去追求她。

可惜等我終于長得夠高時,早已失去了這位姐姐的聯(lián)系方式。

鍋鏟頭是我娭毑的大作,也是當時長沙細伢子常見的發(fā)型,只是剪得有些不齊。身上穿的是平生第一件正裝——的確良軍便服。和心愛的人在一起照相,軍紀扣自然扣得繃緊,小臉漲得通紅。

這張攝于1983年的昭山,身高已達183厘米,體重卻只有六十公斤的我應合影同學的要求,斜斜地靠在他身上,恰似一根瘦長的竹篙。

一身的確良服裝,從軍便服到白襯衣、長褲都是,按流行打扮袖子挽至手肘、上衣要敞開、襯衣扣子上面三粒都不能扣。

腳下穿的是標配——塑料底、燈芯絨面、松緊口北京懶鞋。

旁邊這位同學明顯家境比我好,穿的是夢特嬌的滌綸t恤(蒙特嬌這個品牌后來之所以出名,是由于它在兩年后推出的那款冰絲t恤),戴的蛤蟆鏡,手上是明晃晃的上海牌手表。

我們眼神一齊望著斜上方的天空微笑,心里充滿著對馬上就要踏入社會,可以放肆談愛的憧憬。

這是我平生第一張彩照和第一次和女孩子約會,這位頭戴鴨舌帽,燈芯絨獵裝外披一件廉價皮衣看上去像農民工大叔的,是十七歲的我。

最右這位穿軍大衣的,就是我的第一任女朋友,后來遠嫁日本,聽說她的日本老公是柔道高手,“咳,咳”,這里只好將頭像隱去了。

那時候年紀小,還不曉得要如何打扮自己,出門前將表哥們淘汰給我的衣服全部翻了一遍,搭配了這套自為顯得成熟帥氣的服裝。

沒想到這位比我還不會打扮,因為天氣冷,直接披上爺老倌的軍大衣就來約會。

中間那位被她拖來充當電燈泡的姐姐,畢竟比我們大幾歲,懂得打扮了,緊身收腰棉襖再配上一頂俏皮的毛線帽,謹守電燈泡必須夠亮的原則,合影時當仁不讓地站在我們倆中間,如王母般將牛郎織女隔開。

八十年代正是改革開放之初,人們的穿著打扮剛剛開始從千篇一律的藍灰綠開始向萬紫千紅過渡,這張照片中我的幾位大學同學的打扮完美地體現(xiàn)了這一點:

左邊這位,?;晟劳馀鋭趧硬脊ぷ鞣?,估計是他爸爸單位上發(fā)的。前排這位穿的是標準的灰色學生裝。中間的我因為剛剛進入大學,還沒來得及換下中學時代的軍便服。右邊這位,看打扮就知道家境不錯,走在時尚的尖端,休閑西裝、金利來的紅領帶配牛仔褲。

下面這幾張是年少輕狂的我,正值情場得意之時。

狂練吉他的這張,身上穿的是藍色花花公子t恤配蘿卜褲。墻上的鏡框里是1986年的世界杯冠軍阿根廷隊全家福。

白褲子第一次出現(xiàn),后來成為了我的最愛,一度同時擁有五條白色褲子,發(fā)型是中分。

黑白條紋長袖針織t恤,是由我設計,經(jīng)母親的手一針針勾出來的。發(fā)型是標準的三七分。

又是白褲子,看那像馬桶哥一樣騷包的造型就知道心里裝的的除了少量的詩和遠方,更多的當然還是美女。

大披領牛仔外套配倒喇叭褲。發(fā)型換成了飛機頭。

這種發(fā)型能修飾臉型并有增高效果,所以在那個年代,在男孩子普通身高偏矮的長沙很流行。

做起來也簡單,就是用吹風機將頭發(fā)全部向后上方吹起,營造一個向后的弧度,再噴上一層厚厚的發(fā)膠。我個子還是很高,所以就沒吹向上的弧度,有點像大背頭。

爆炸頭來了,這種是指通過燙發(fā),使整個頭部都蓬起來的發(fā)型。特征是又大又卷又膨的球型毛發(fā)。

要做這種發(fā)型必須在發(fā)廊經(jīng)過幾小時的折磨,又是冷燙精,又是鐵夾子,再通電烘上兩個小時。

搭配的金色茄克是應我的要求,去上海旅游的母親在南京路上排了一個小時隊買來的,內里的高領毛衫自然還是母親的大作。

左邊這位,全套毛呢中山裝,上衣兜里不能免俗地要插支鋼筆,和這張照片的風格有些不搭調。不過這種不搭調的服裝正是八十年代百花齊放風格的體現(xiàn)。

正值電視連續(xù)劇《上海灘》風靡全城,右邊這位也是留爆炸頭的帥哥大衣外披,正是標準的“許文強”派頭。

我們鼻梁上架的變色眼鏡也是當時的流行之一,不管有沒有近視,滿哥們都有一付變色眼鏡或蛤蟆鏡。

可惜穿喇叭褲扛收錄機的小高別在負責照相。不然80年代的流行時髦:長風衣、喇叭褲,蛤蟆鏡,飛機頭或爆炸式,留著長鬢角,肩上扛著一個雙卡收錄機..... 就可以完美地在這張照片中展示出來了。

這張照片是一個周末在天心閣照的,滿哥們周末的主要娛樂方式就是一群人扛著個收錄機在公園里閑逛,收錄機放的全是《路燈下的小姑娘》、《車站》等勁爆的迪斯科音樂,興之所致就即興蹦上一段霹靂舞。

德國隊(當時還是叫西德隊)奪得1990年世界杯冠軍,標志著九十年代的到來,我身上這件世界杯冠軍紀念衫是我姐夫去西德出差帶回來的。

當時這種國外球隊的球衣在國內是買不到的,穿在身上可是羨煞很多人。

下面配的當然還是白褲子了。這張照片攝于張家界,當時張家界景區(qū)剛剛開始開發(fā),沒有旅游車,沒有百丈電梯,從一個景點到另一個景點全靠兩條腿走。

沒有賓館,住也只能住在當?shù)剞r民家里,五塊錢一晚還包晚餐,第一餐吃的居然是金鞭溪里的娃娃魚。

這張照片是在懸崖邊拍的,腳下就是萬丈深淵,沒有任何防護措施。負責拍攝的這位(還是個女孩子)也要翻到另一處懸崖外才能拍攝到這個角度,想想那時也真是年輕膽大,不曉得“怕”字何什寫。

皮夾克也是當時的流時標配,穿皮夾克最常見的搭配是領帶或圍巾。滿哥們要是沒有一件黑色或古銅色的羊皮夾克(豬皮的大家認為檔次不夠高),晚上是不好意思去舞廳“駝腿”的。

一件羊皮夾克需要至少兩三個月的工資才買得起,不少小流子買不起就動起了搶劫的歪主意。

這張照片攝于烈士公園,烈士公園是談戀愛的好去處,不過也時常有晚上在這里遇到打劫的情侶,劫財又劫色的事也時有發(fā)生。

九十年代是我的“搖滾年代”,瘋狂地迷上了搖滾樂,開始留起了長發(fā),吉他也練到了一定的水準,我學吉他的師傅在舞廳里當樂隊隊長,我晚上一般是跟著他在舞廳里混。

遇到歌手不夠,又或是歌手想休息一下,我還可以客串一把歌手過過癮。可惜舞廳音樂只能是中規(guī)中矩地“嘭、恰、恰”,空有一滿肚子的搖滾歌曲不能唱,一般是唱幾首流行的粵語歌,最拿手的是《當年情》。

我們的樂隊的貝斯手細劉別也是個搖滾迷,頭發(fā)留得比我還長,還燙了個大波浪,這種發(fā)型齊秦和迪克牛仔都留過。

細劉別后來真的跑去北京漂了幾年,住地下室,混酒吧,九十年代后期中國搖滾樂走下坡路,搞音樂的都混得不好,細劉別最后還是灰溜溜地回了長沙,剪去長發(fā)成了一名公務員。

樂隊搞一晚上的報酬只有五十到一百塊,分到各人手上就沒多少了,彈完一場吃了夜宵就散棚。

吃夜宵的時候就經(jīng)常遇到大兵,騎個“大白鯊”的摩托車,后座上駝著奇志老師,風風火火地趕往下一個場子。

當年這兩位可是很火的,“奇志碰大兵,有理講不清”,他們的收入自然就跟我們不是一個檔次啦。

還經(jīng)常有人講我長得像大兵,不就是說我和他一樣眼睛小點,瞇瞇子眼會談愛嘛。我雖然跟大兵不熟,但其實我們是長沙一中同學,他比我低一屆,在學校里可沒有我風光,當時可不是講我長得像他,而是說他長得像我。

這兩張照片:俄羅斯風格立領長袖襯衣配白褲子,鐵銹紅外套還是配白褲子。

頭發(fā)不是最長的時候,也就剛剛齊肩而已。前些天有位美女看了這幾張照片還問我:“你那時候瘦成那樣,還滿臉病容的,是不是在吸毒???”

我聽了只能苦笑,窮成這樣還有錢吸毒?白天要上班,晚上玩樂隊,還要抽時間談愛,不瘦成一道閃電才怪。

我的搖滾時代跟中國的搖滾樂一樣,高潮來得快也去得快。廠里提拔我當財務科負責人時,總會計師把我叫到辦公室苦口婆心地勸我:“小伙子,你還這么年輕,就當上了中層干部,我是要頂著多大的壓力啊,你看看你這個樣子,頭發(fā)這么長,像個流子一樣怎么行?趕快去把頭發(fā)剪了?!?/span>

沒辦法,為了所謂的事業(yè),加上又剛為人父,必須要多賺奶粉錢。只好忍痛剪去了長發(fā),樂隊也不玩了,一心撲在工作上。業(yè)余時間都用來到處兼職做會計賺錢。

這張照片中的整齊、服帖、順溜、用梳子往后梳齊的發(fā)型叫做“奔頭”,又稱“油頭”,適合追求穩(wěn)重造型的成熟人士。

簡單說就是把前額及兩鬢的頭發(fā)沾上摩絲全部后梳,梳得油光水滑、一絲不亂。再配上這款寬松的雙排扣西裝,你是不是覺得有些眼熟?

是的,那時候正是港產片盛行的時期,電影里的黑道老大出場都是這種造型,也許每個長沙滿哥的心里都有著成為黑老大的夢想吧。

最后這張照片攝于我的而立之年,頭上的針織貝雷帽和身上的棒針毛衫外套是母親留給我的最后的杰作,我至今仍保留著這件衣服作為對母親的懷念。

左手小指上戴的刺眼的紅寶石戒指是我娭毑留下的傳家寶,戴在小指上不是表示單身,而是我的手指粗,這戒指只戴得進我的小指。

如果再配上個煙斗,是不是像個藝術家?這年開始興趣轉向寫作,出了自己的第一本詩集。

而立之年自然感悟良多,就像侯德健的一首歌里唱得一樣:

三十以后才明白,要來的早晚會來。三十以后才明白,想愛的盡管去愛。三十以前,學別人的模樣談戀愛。三十以后,看自己的老婆只好發(fā)呆。三十以后才明白,多少童年往事,只不過愿打愿挨。三十以后才明白,變化比計劃還快。三十以后才明白,一切都不會太壞。三十以前,闖東南和西北異想天開。三十以后,把春夏和秋冬全關在門外。三十以后才明白,大江東去浪淘盡,一代一代又一代,更有新一代。誰也贏不了,和時間的比賽。誰也輸不掉,曾經(jīng)付出過的愛。

不要問我為什么沒有三十歲以后的照片?我是不會讓你們看到一個體重九十公斤,小肚子日漸凸出,發(fā)型已漸漸向地方包圍中央的“地中?!笔竭^渡的猥瑣中老年大叔形象的。

作者介紹

枬子,文革初期出生于長沙,做過工人、會計、財務總監(jiān)?,F(xiàn)為資深高級會計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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